帝舜的历史及神话传说

舜，有虞氏，简称虞舜，他是东夷人。《孟子》说他“生于诸冯(今山东诸城县)，迁于负夏(今山东邹县北)，卒于鸣条(今河南开封附近)，东夷之人也。”(《离娄下》)他是少昊、蚩尤之后，东夷以鸟为图腾的氏族部落著名首领，是一个神性与人性揉合在一起的人物。也就是说，他既是天帝的化身又是杰出的人王，故《史记》把他列入《五帝本纪》，详细地叙写了他的家世、出身、德性和事业生平。《五帝本纪》云：

舜，冀州(今山西、河北二省中南部古称冀州)之人也。舜耕历山，渔雷泽，陶河滨，作什器于寿丘，就时于负夏，舜父瞽叟顽，母?，弟象傲，皆欲杀舜。舜顺适不失子道，兄弟孝慈。……舜年二十，以孝闻。三十而尧问可用者，四岳咸荐虞舜。曰：“可”。于是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，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。舜居妫?，内行弥谨。……舜耕历山，历山之人皆让畔;渔雷泽，雷泽上人皆让居;陶河滨，河滨器皆不苦窳。一年而所居成聚，二年成邑，三年成都。 尧乃赐舜衣，与琴，为筑仓廪，予牛羊。 瞽叟尚复欲杀之，使舜上涂廪，瞽叟从下纵火焚廪。舜乃以两笠自杆而下，去，得不死。后瞽叟又使舜穿井，舜穿井为匿空旁出。舜既入深，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，舜从匿空出，去。瞽叟、象喜，以为舜已死。象曰：“本谋者象。”象与其父母分，于是曰：“舜妻尧二女与琴，象取之;牛羊仓廪予父母。”象乃止舜宫居，鼓其琴。舜往见之，象愕不怿，曰：“我思舜，正郁陶!”舜曰：“然尔其庶矣!”舜复事瞽叟，爱弟弥谨。于是尧乃试舜五典、百官，皆治。

这是作为人王的大舜。这个大舜在先秦典籍中多有记载，为先秦诸子、尤其为儒墨两家所崇拜，墨子讴歌尧舜禹的禅让之德，作为其“兼相爱、交相利”的典型。孔子把他当成“无为而治”的典范说：“无为而治者，其舜也与?恭己南面而已矣。”(《论语?卫灵公》)又说：“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。”(《泰伯》)

作为人王，舜到底是哪里人? 司马迁说他是冀州人，孟轲说他是诸冯(今山东诸城)人，谁是谁非? 孟子是战国人，战国时期史料肯定比两汉秦火之后的史料要全面、可靠。再说从舜的活动范围看，“耕历山，渔雷泽，陶河滨，作什器于寿丘，就时于负夏”，这些地方除历山有几种说法之外，雷泽在菏泽，河滨就是黄河岸边，寿丘在今山东曲阜市东北，负夏在今山东邹县，都不出齐鲁大地。历山说法虽多，但就目前争论的结果看，大致意见都趋向山东济南千佛山说。千佛山古称历山，这在全国诸历山中最有名的，也是舜的足迹最多的齐鲁之地。

而神话中的大舜是个鸟头人身的天神，是被商王族尊为“高祖”的。《国语?鲁语》云：“商人杜舜而祖契”。契和舜都是商族祖先，而且舜在前，契在后。商是鸟图腾崇拜的部族。《诗?商颂?玄鸟》云：“天命玄鸟，降而生商”。“商”就是商人的祖先契。《史记?殷本纪》讲得更有趣：“殷契，母曰简狄，见玄鸟堕其卵，简狄取而吞之，因孕生契”。玄鸟，黑鸟，即燕子。商族是崇拜燕子的部族。舜在甲骨文中写作“?”，“高祖?”。“?”是象形字，是个鸟字的形象，上部的“

”是画成鸟头状的。三皇五帝中有个帝喾也叫?。《帝王世纪集校》说：“帝喾生而神异，自言其名，曰：‘?’。”和帝舜重名，或者就是帝舜。据《世本》说：帝喾之次妃“有戎氏之女曰简狄，而生契。”这和《史记》中说的简狄吞玄鸟蛋而生契一致。因此有人说，帝喾和帝舜就是一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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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，在《山海经》中称帝俊，是最高的神碉，似乎是一切事物的本原。这个帝俊有好几个妻子，一个叫羲和，是东海之外、甘水之间羲和之国的女子，他10个太阳的妈妈(有人说这是从古人计数“十日为一旬”想出来的，我则认为可能是舜的10个儿子。见前文羿射十日)，她每天在甘水的深渊中为太阳洗澡。帝俊的第二个妻子叫常羲，是十二个月亮的妈妈(有人说这是从每年十二个月想出来的，我认为可能是舜有十二个女儿)，她每天在极西的水中给月亮洗澡。帝俊还有个妻子叫娥皇(大概是帝尧嫁给舜为妻的两个女儿之一)，生下了三身之国的人民，此国人都姓姚。帝俊的后裔有许多能人，建国很多，如季厘之国、中容之国、司幽之国、白民之国、黑齿之国，都称帝俊为始祖，甚至西周的始祖后稷也被说成是帝俊的儿子。此外，发明造船的番禺，发明造车的奚仲，发明琴瑟的晏龙，创造歌舞的人和能工巧匠巧垂(原名义均)都是帝俊的子孙。

古代神话传说，年代久远，一人多说，一事多传，很难说准。就是《史记?五帝本纪》也是根据传说包括神话在内整理的。因此，关于帝舜我们只能半神半人的看待。我同意袁珂的做法，把神话和历史传说揉合一起叙述，既可看出历史的影子，也可反映出原始人民的心理心态。袁珂据多种古籍整理出大舜的神话传说(编入《古神话选释》)，其大意是：

在远古的帝尧时代，东夷人居住的东方，有一位盲人乐师，名叫瞽叟，他发明创造一种新乐器，叫瑟。他有个儿子叫舜。舜生不久，母亲就死了，瞽叟又为舜娶了后妈，后妈又生了个儿子叫象，还生了个女儿叫手。 舜生而不俗，每只眼里有两个瞳孔，人们都叫他“重华”。而象却是个傲慢贪残的人，不把哥哥放在眼里。后妈偏爱亲生的象，又能言善辨，是个多嘴婆。瞽叟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儿，偏听偏信妻子的话。他们三人站在一起，千方百计地虐待舜，甚至几次想害死舜。只有妹妹手，与舜同心，经常帮助舜哥。家里的重活都由舜干，却得不到父母兄弟的欢心。他在历山下耕种土地，没有人给他送饭。他又饿又乏，抬头看见树上的斑鸠窝：小鸠鸟在窝里等着，老鸠鸟飞来了，把衔在口中的食物耐心地喂给张大嘴的小鸠鸟。于是舜想到了亲生的妈妈。他想：“她若活着，早就送饭来了”。舜喜欢音乐，一张五弦琴是随身带的。这时他就在树下弹起了琴，唱起了歌，以抒发自己对母亲的怀念之情。这就是古琴曲中叫《母亲操》的来历。

舜的为人谦恭礼让，在耕种田地时，经常帮助左邻右舍的人。即使是邻田的人侵占了舜的地边，他也不计较。致使大家受到感化，都学习他，历山的种田人都争着互让地边、田界。瞽叟叫舜去雷泽打鱼，舜发现鱼多的水域，从不独自霸占，而是请同来捕鱼的人一齐来捕捞。时间一久，雷泽上的渔人都学习他，打鱼时总是互相谦让。瞽叟又叫舜到黄河岸边去烧窑制陶，舜改进技术，精益求精，把陶器烧制得精致坚固耐用，受到人们欢迎，争着买他的东西。这样，人们都愿意和舜为邻，以便向他学习。他所住的地方，一年就成了集市，二年发展为村落，三年就成为繁华的城镇了。

舜的声望越来越高，其孝名尤其四方流传。但三十岁了，还未成家，瞽叟只让他干活，不给他结婚。

这时尧王爷老了，要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接替王位，询问四方诸侯，诸侯都推荐舜。尧见到舜，很高兴，认为很好。但为了有把握，还要认真地考察他一番。于是把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他为妻，以考察他是怎样居家过日子;又叫九个儿子和舜交住，考察舜对外如何为人处世。舜的高尚道德，使娥皇、女英很钦佩，不敢以公主身份慢待舜;尧的九个儿子和舜相处，都变得更加友爱和睦了。尧很满意，赐给舜细葛衣服和名贵的琴，为他建筑粮仓，赠送他成群的牛羊。舜的地位高了，生活富裕了，父母和兄弟都由嫉生恨，处心积虑，想方设法要谋害舜。

一天，瞽叟与妻和象商量了个办法，叫舜去仓顶抹泥修补。舜对妻子说了。娥皇、女英都说：“他们是想害你，把你烧死在仓顶。请穿上我们为你缝制的鸟形衣服吧。”舜换上鸟形衣服，爬上仓顶涂泥修补时，象在下面把梯子抽了，瞽叟放起火来，心想：烧不死也会摔死你! 但舜穿着鸟形衣，当火烧到自己时，就从仓顶跳了下来，鸟衣两袖展开，有如两翅，后一摆就像鸟尾，乘风而降，安然无恙。

瞽叟不死心，又和后妻小儿商量新招，叫舜去淘井。娥皇和女英知道了又说：“这又是想谋害你，要把你埋在井里，快换上我们为你缝制的龙形衣服!”舜换上龙形衣服来到井边。象把他用绳坠到井底后，就和其父母一齐往井里填土下石。舜在此时赶快往井边一靠，衣服上的龙头角把井旁钻了个洞，衣料隔水又不沾土，舜就在又湿又软的泥土里钻，半天，终于从井旁钻了出来。济南历山(千佛山)脚下，今济南市舜井街，建国初期舜井犹存，且留下了许多有趣的传说。瞽叟和象把井填实后，以为阴谋得逞，舜已必死无疑，高兴非常。三人就商量着分掉舜家的财产。象先发话：“这回成功，出主意的是我，两个嫂嫂和那张琴归我，粮食和牛羊归爹妈!”说完就兴冲冲地跑进了舜的家中，以主人的身份坐在大厅正中弹起琴来。就在这时，舜也从井旁钻出回家来了。象一见舜回来，非常不好意思，于是编了个谎说：“我想念哥哥，才来弹琴解闷呢。”舜说：“弟弟真好!”从此之后，舜对待父母和弟弟不仅不怨恨，而且还更加孝敬和关心了。

一计不成，又来一计，瞽叟和象又想出了新点子――请舜饮酒，以便灌醉，把舜杀死。 小妹手得知后，赶来给舜报信。 娥皇和女英先给舜服了解酒的药，叫他在水湾里洗了澡，这才叫他去喝酒。舜在父母那里喝了整整一天，父母兄弟又极力苦劝，可是舜一点没醉，他们的诡计又失败了。

不久尧叫舜去管理政务。叫他接待四方宾客，还把他送进大森林去考验他。舜在森林深处曾遇上狂风和大雷雨，都未迷失方向，也未受到狼虫虎豹的侵害，安全地走出了森林，据说是每次接受任务，舜都向妻求教，娥皇、女英每次都给他了有益的帮助。

舜经得住了种种考验，尧才放心地把王位让给了他。

舜当了王以后，打着天子的旗帜去看望父母，对父母照常孝敬，对兄弟照样友爱，还封象到叫有鼻的地方当了诸侯。

舜又命令乐师把瞽叟发明的瑟加以改进，增加八根弦，造成了二十三条弦的瑟。舜又指示乐师创作乐章。《韶》就是舜时创作的，非常优美。春秋时期孔子在齐国临淄欣赏了《韶乐》的演奏，被深深地陶醉了，竟连三个月吃肉也不知什么味道，赞美说，《韶乐》真是尽善尽美了。舜自己弹起五弦瑟，奏起了《南风》曲，随调唱道：

“南风之薰兮，可以解吾民之愠兮。

南风之时兮，可以阜(富)吾民之财兮。”这支著名的《南风歌》一直流传下来。

舜即王位以后很关心人民的疾苦，每年四方巡游，访察民情。春分先到东方的泰山，夏至到南方，秋分到西方，冬至到北方。一年夏天，舜巡狩到南方，曾在一座美丽的山头上为百姓演奏了他创作的《韶》乐，从此人们便把这座山称为韶山，韶山在今湖南省。他最后一次南巡，行到九嶷山麓苍梧之野，不幸病死，就葬在了那里。跟随南巡的两个妻子――娥皇与女英伤心痛哭，泪珠洒在湘江的竹子上，竹子上从此留下了斑斑泪痕，称为斑竹，又叫湘妃竹。娥皇、女英也死葬在湘江、潇江附近，被后来人称为湘夫人。女英有个儿子叫义均，封在商地，故人称他为商均。(按：这是帝舜也就是帝?十个儿子中还留在世上的唯一的一个，其余九个被羿给射杀了――“羿射十日，中其九日，”)商均德不服众，舜生前就举治水有功的禹接替王位，这就是舜禹禅让。禹继位后，建立了夏王朝。之后“禹传子，家天下”中国历史进入了阶级社会。

大舜的历史传说和神话不同。历史传说是口碑的历史，多有人情味，较近于历史事实。神话也可能有现实历史的基础，但它把历史神秘化，把人神化，把人间变成了天上或仙境。有人说，先有神话，后有传说。这个观点不敢苟同，窃以为，传说在前，神话相伴而生。往往一件事、一个人刚刚成为过去，人们的传说是较符合事实的，尽管有些英雄人物，在当代就被神化，但总比几十年、几百年、几千年之后，真实性更多一些。随着时间的远去，传说越传越奇，越传越神，添枝加叶，张冠李戴，“鲁鱼亥豕”;一个人说成几个人，几个人说成一个人;把人说成神，从地上说到天上;把神说成人，从天上降到地下，神话大概是这样形成的。不管怎样演变，有些基本东西万变不离其宗。如大舜，不管是“帝?”、“帝俊”还是“帝喾”，说法不一，但他是以鸟为图腾的东夷族部落首领是不会变的。春秋战国，甚至以后见诸典籍的舜的历史传说，是齐鲁学者特别是儒家和墨家，根据自己的政治学说和社会理想如仁爱、重民、尚贤、兼爱、非攻、天下为公等主张，把传说、神话揉合一起，系统化，条理化的。舜的典型形象，是先秦诸子重新塑造的，它既能反映一定的东夷史前历史文化的某些真实情况，又反映了商周，特别是春秋战国时代齐鲁学者的思想文化倾向。不管是神话还是历史传说，都是齐鲁文化中的瑰宝，都是齐鲁人民及其先哲们智慧的结晶，劳动创造的灿烂成果。